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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賀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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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房西面的墻壁上掛著一幅油畫,油畫後頭是一個暗格,暗格裏放著一個玉匣子。造化玉牒本應該在玉匣之內,而此時那裏——空空如也。

玉匣,暗格,油畫,書房,每項都有結界,多重結界保護之下,造化玉牒不翼而飛。並且,它是什麽時候沒的,怎麽沒的,阮奇山等人一無所覺。

當然不可能是現在。書房就在二樓,陸南石和阮奇山談話的地方在樓下的茶室。即便對方再厲害,能蒙蔽得了昆侖眾人,也瞞不過陸南石。陸南石不會一無所覺。

那麽就只能是在這之前就已經不在了。

是陸南石入定恢覆記憶的時候嗎?又或者更早之前?沒人能給出答案。

“怎麽辦?”

看著眾人投來的目光,阮奇山咬牙問道:“船上的客人都走了嗎?”

“走了!我們的規矩,拍賣會結束,所有人要在兩天內離開。這個時限已經過了,如今船上除了我們,就只有神君和他的朋友。”

也就是說,如果有人偷走了造化玉牒,那麽很有可能已經出了公海!

至於說神君和他的朋友?那本來就是神君的東西,神君何必偷?而他的朋友,既然是神君的人,自然也不可能。況且,神君的朋友不是他們能冒犯的。

阮奇山握拳,“按賓客名單,一個個查!造化玉牒不是普通的東西,一定會露出端倪。不惜一切代價,查!”

“是!”

阮奇山心頭大駭,什麽人?竟然……竟然有這麽大的本事,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將東西偷走。造化玉牒,那是出自鴻蒙混沌之物。丟失在昆侖手裏,他要怎麽向神君交待!

********

甲板上。

陸南石與賀衍並肩而立,遙望無邊大海,海風吹打著二人的臉頰,空氣裏都帶著鹹濕的味道。

“你這些年過的好嗎?”

話一出口,陸南石便後悔了。好?被困鎮妖瓶中兩千多年,怎麽會好呢?哪知賀衍竟是輕輕一笑,“無所謂好不好,總歸現在出來了。”

陸南石神色一暗,張了張嘴,“抱歉,若不是因為我,你也不會有這一劫。”

賀衍搖頭,“說起來也有我的原因在裏面。”

當初,是他將朝無和忘憂的感情看在眼裏。他最是喜歡湊熱鬧,無事都能折騰折騰,更何況這二人本就對彼此有意。他便提議不如二人結成伴侶。有朝無在,忘憂至少能得一個散仙。往後還有千萬年的歲月,有朝無護持,不愁日後不能成神。

朝無對此並不抗拒,更不反對。他便自作主張,將事情攬了過去。因朝無不願上九重天,而九重天上結為仙侶的儀式也實在太多乏味,他看得多了,早厭倦了。思來想去,幹脆依照凡間的習俗。

可凡間嫁娶,是要雙方家長先會面的。朝無這邊是不可能有了。因為憑他的身份,滿天神佛都做不得他父母。就是當年他母上將剛化形為奶娃娃的朝無帶回來養了多年,也從未以母子相稱。他的父母唯有天地,也只能是天地。

朝無沒有,忘憂卻可以有。忘憂雖已無親人,卻可認親。昆侖掌教阮之升主動提議,擔了這份職責。他未曾多想,就同意了。還和他商議親事要怎麽弄,還給了他諸多便利。

若非如此,昆侖只怕也沒那麽容易闖進朝無的居所,沒那麽容易設下誅仙陣。

自誅仙陣開啟的那一刻,就註定了他和朝無別無退路。

想到過往,賀衍溫和的面色褪去,滿臉陰沈,眼中殺意漸濃。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情緒動蕩起伏,引發體內氣息翻滾,他的身形一滯,眉頭微蹙。

陸南石敏銳察覺到了這細微的變化,反手抓住他的脈門,探入靈力。不探不知道,這一探竟是嚇了一跳。

“你……”

賀衍一嗤,“母上當年為鎮壓天下大妖特地鑄造的鎮妖瓶,又集結了她和父上二人的法力凝結的封印,就是不想這些妖魔有朝一日能再出來禍害天下。有進無出,哪裏是那麽好破的!我用了兩千多年,也只打開了一條縫,勉強擠出了一縷神魂。”

擠是擠出來了。但神魂受損十分嚴重。陸南石終於知道,為什麽在神君墓的時候,他竟然連一個白龍王都打不過。這樣的情況,他根本不可能發揮出原有法力的千分之一。而且每多用一分法力,創傷就會大一分。

若不然,這等情緒波動怎會讓他氣息不定呢?也不過是因為之前耗損太大了而已。

陸南石搭在賀衍腕間的手不由得一抖。

耗損太大……

這是靈力耗盡幾近虛脫的脈象。

可在船上這麽多天,賀衍從未出手,怎麽會……

心頭突然像是壓了個千斤重的石頭,陸南石張著嘴,可那句疑問怎麽也說不出口,最終嘆道:“得盡快找回你的真身。”

只要找回真身,神魂與身體融合,賀衍便能恢覆自己的神力,神力恢覆,這點傷勢自然可以痊愈。否則,以他現今的狀況,怕是撐不了幾年了。

聽得此話,賀衍嘴角上揚,“你會幫我嗎?”

“當然。”

幾乎是脫口而出,不假思索。賀衍笑了。然而那笑容卻讓陸南石有些忐忑。

“神……陸先生!”

找過來的阮奇山看到外人,不得不中途改了口。陸南石看了賀衍一眼,賀衍面色平靜,看不出喜怒,只淡淡說:“找你的人來了,還不快去。”

陸南石眼眸閃了閃,最終轉身,下了甲板。

“神君,造化玉牒之事,我已經讓人去查了。不過……”

不過什麽,阮奇山沒有說,陸南石卻明白。能不驚擾昆侖一眾,神不知鬼不覺將造化玉牒偷到手的人,自然也有本事避開阮奇山的探查。

“這件事到此為止吧!”

阮奇山大驚,“神君!”

到此為止?那可是造化玉牒,怎麽能到此為止呢?

“反正你們本來也是想將造化玉牒還給我。既然已經還給了我,是我的東西,怎麽處置就是我說了算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世間萬物都講究個緣法。造化玉牒不是一般的東西,如果對方能將它拿到手,還能驅使它,也算是一種緣分。如果對方沒有這個緣分,早晚有一天,造化玉牒會回到我的手裏。”

道理是這個道理,但怎麽覺得這麽憋屈呢!

阮奇山本來還想再勸,可陸南石已經沒有再談下去的意思,只能作罷。

陸南石回頭,看著甲板上賀衍的身影,心一點點往下沈。

有些話在他心裏盤旋,卻終究沒能問出口。

照賀衍所說,他將鎮妖瓶的封印打開了一道縫,擠出了一縷神魂。他雖沒有說這是什麽時候的事,但陸南石卻能猜到定是二十年前。那麽一切就都說得通了。

因為賀衍的舉動,引來了禁地的颶風,也相應地打開了昆侖秘境的空間裂縫。這一場突變,賀衍出來了,師父和他的兩位師兄弟一起出來了。甚至鎮妖瓶中的少數幾個大妖也瞅準時機逃了出來。

陸南石沒有問的是:

師父的傷是不是他所為;師父的兩個師兄弟是否他所殺;還有——造化玉牒,是不是他拿的?

其實對於這幾個問題,陸南石已經隱隱有了答案。如今只差把這個答案坐實。他可以問的,但他不敢問。

他與少陽曾是千萬年的摯友,兄弟。

他害怕從他嘴裏聽到那句“是”。

造化玉牒也就罷了,如果他想要,陸南石甚至連混沌珠也可以給他,只要他開口。這些東西於陸南石而言,都可有可無,他並不在意。

但師父的兩位師兄弟,他兩位未曾見過面的師伯師叔,雖然他和他們沒有什麽交集,談不上多大的感情。可師父與他們情同手足。

還有師父……

若不是十幾年前的那一場重傷,師父不會死的那麽早,更不會在最後幾年的時光裏,身體衰敗,痛楚難言。

如果……如果殺害師父的人真的是賀衍,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!

甲板上。

賀衍手指磨搓著一方玉簡。玉簡的體積不大,大約兩指,但其內光華流轉,不可忽視。如果阮奇山或者陸南石在這裏,一定能看出來,這正是造化玉牒。

賀衍手指一敲,下一瞬,造化玉牒沒入介子空間,沒有蹤跡。

他撫摸著自己的手腕寸關。

陸南石說的沒錯,他確實神魂受損,情況不容樂觀。但還不至於情緒波動引發氣息不定。他是故意的。故意讓陸南石發現自己的情況,故意……

賀衍眼珠微動,眸光閃爍。

朝無,並非我有意要算計你。我知道,但凡我有難,你一定會幫忙。甚至只要我開口,你便不會拒絕。根本不必我耍這種手段。可是……

其實你已經察覺了是嗎?你的師父,你的師伯師叔……

呵!昆侖孽畜,也配做你的師父長輩?好大的膽子!就是普通的仙人,昆侖也沒這個資格。更何況你是天地之子!

朝無,莫說現在只是昆侖,往後還會有你的……

朝無,到那時,你會怎麽辦?

但盼你還記得你今天說的話。

你說過,你會幫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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